当野火遇到春风，终于等来了18年前写下的传奇歌手纪晓君

难以言喻上周得知纪晓君要参加《中国好声音》之后兴奋与激动的心情，化做五个字就是：她终于来了！再多一个字就是：她终于肯来了！

而关于她的等待，已经18年了。

发现纪晓君，还是出于18年前的一个误会。

那时节我还没有进入音乐行业，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满世界淘碟，有一天在东四一家小小的音像店里发现了一张封面写着“纪晓君《野火春风》”的专辑，当时以为这个纪晓君是我中学时期听过一个名满上海的女歌手，80年代末期在电视上翻唱过很多当时著名的大金曲，后来我才想起来，人家其实是叫纪晓兰。

Anyway, 当时可以说是阴差阳错地买了这张专辑，买完之后，就再也放不下，一直反反复复循循环环地听了18年。

那时候我还只是个文艺爱好者，也刚开始试着用文字记录下自己看完话剧听完音乐等的感受然后发在“天涯音乐”“天涯舞台艺术”这样的bbs里，听完《野火春风》，也总有一种欲罢不能的心情，于是就写下了如下这样一些文字。

当野火遇到春风

文/卢世伟

我读过“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但我没见过那种原始广袤的草原，不知道当野火在原上燃起时通常是什么场景，但我可以想象，那该是如何的恣意绚烂奔放壮观。

于是我又在想，倘若当野火蔓延在荒原之际，从哪个方向吹来一阵风，不是那种同样劲道野性的罡风，而是一阵和煦的温顺的，甚而至于有些文明意识的春风，其结果会是野火烧旺了春风还是春风安抚了野火？

这时我听到了她的歌声。

她的歌声响起之时，那该是一片原始浓密的山林，一个简单纯粹的部族村落，或者还有一面向着宽广的海。那该是一个本来静无声息的夜晚，暮色沉沉天空空旷。然后就听见从一个不知所源的方向，但我想那应该是来自地表深处的，悠然而起，清幽地拉开拉长的吟哦之声，那就是她的歌了。这歌声如同是地下的岩浆不经意自某个出口泄漏出来，延绵成一道原始蓬勃的力量，轻灵地穿越丛林，飞过村落；这声音如魔力，诱导着那些潜在的压制的激情，从林叶之间，从泥土之下，从岩石缝中，从眼睛与表情的背后，那等待点燃的激情，在瞬间冲出重围迸出火花汇成火海，将整个村落归结为一片沸腾与欢跃……(《野火》，《复仇记》)

那歌声再响起时，已是太阳褪尽了最后的余温，月亮浮白于深蓝的海面与碧蓝的夜空之间，下面掩映着丛林的叶子，飘浮着清凉的风。在皎洁的空无一人的沙滩上，姑娘曼舞着她那精致的青春感伤与萌动的相思幽情。歌声中的忧伤通透清亮，泛着青涩的光芒，一如姑娘的面庞与歌声本身；歌声相伴的舞姿婉约含蓄，想是欲说还休的情长，且在清月海风间让心底的欲望细腻的流淌，到一个有人能看得见能看得懂的方向。(《兰屿之恋》，《十八岁》)

这样的歌声前后，必定是一个灵慧异常的姑娘，她来自那种密林深处的部落，有着原住民的质朴本性与粗犷情怀，奔放与自由的气度，而她显然又有别于她所生长的那个部落，透过她的歌声，仿佛能感受到一种城市文明和机巧的介入，于是她将她的情绪收敛，修饰地精致而又意蕴曲折深长。她象是一团来自山间的野火，渐渐地受到城市春风的抚煦，火将风烧得热烈起来，风又平抚了火焰的棱角。

这样的歌声来自一个叫纪晓君的女孩。不是上海多年前的那个唱我的未来不是梦的纪晓兰，这两个人显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和张惠妹一样，她也来自台湾的卑南族，著名的陈建年是他的表舅，舅甥俩在今年的台湾金曲奖上双双获奖，也堪成一段佳话。据说这个女孩在日本已经相当知名，欧美的许多唱片公司也都对她兴趣颇浓，认为“她的歌声犹如天籁美声，直指人的灵魂深处，”许多欧美流行音乐知名制作人都来和她洽谈合作计划，在德国也早已将她的歌曲收录于世界音乐的精选辑中。专辑《野火春风》的封面上可以看到她典型的卑南族造型，原始粗犷的饰物，黑黑的脸膛，还有纯朴的笑。这些就形成了我对她仅有的表面意象。

吸引我的自然是她的歌，还有她的声音。对于她所出身的那样一个民族我并无太多了解，不知道那个民族的人民经过一种怎样的孕育，只知道从那里走出来的张惠妹，高慧君还有这个纪晓君，都有着一种带有一定浓度的，醇厚的，天然的，奔放的，自由的野性与高亢，也许这就是那个民族的特质吧。

这把声音显然又有别于阿妹。诚然她们都有着高亢和奔放的特点，只是，阿妹的声音让我感觉更多的是结实的韧度，而纪晓君的声音则显得更加悠长幽远；阿妹的声音里有一种粗砾如磨砂玻璃的质感，纪的声音则通透清澈，而且精致优雅，稍带一点冷的味道，如深山寒月的清辉，在这一点上，竟使我想到了同样以清冷为特质的关淑怡，当然这两个人的声音就相去甚远了。当然，这两个声音在释放时，都有着相同的一泻千里，迂回婉转，延绵不绝的气度和气势。

由此还想到另外一个同样来自少数民族的女歌手，韩红。让我惊诧的是，在《散步歌》里有几个部分，纪的声音竟与韩红出奇相似。不可否认这三个都是很了得的唱将类型，一样的实力不凡，一样的在声音里傲放出属于她那个民族的血性的激越与奔放。只是在我看来，韩红和阿妹都是把声音当作了一种手段和标榜，用着部族的声音特质，演绎的是已经没有多少再与那个部族有多大关联的情绪与经历，只是用声音里的那点未消磨掉的本原的东西，为歌曲里那些大同小异的都市滥情插上一个相互区分的标签。也许是对都市生活尚涉足未深，所以在纪晓君的歌里，我们还能看到更多的部族风情的刻画，甚至连歌词大部分都是用她们的母语来演唱，这样的声音因而来得更加真实而可贵。

然而这个声音里已然已经介入了不容忽视的城市机巧。当野火遇到春风，这两种力量之间的交锋是不可避免的，只是结果是革命是招安，是抗衡是融合，那也许不是以个人的力量所能左右的事。尽管在《野火春风》专辑里大多数的歌曲里，我们听到了《野火》的奔放，《复仇记》的力量，《轻松快乐》的肆意和《散步歌》的俏皮，但我依然可以嗅到歌声里的修饰的味道，或者说，听出了技巧的把握。在《兰屿之恋》里的那种精致的忧伤，好比是一副精心雕琢的画面，让我幻想出杨丽萍或是刀美兰那经典的舞蹈小品。当一种天然的东西最终成了一件修饰的作品，我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惋惜。或许这本质仍是一件好事，只是现在的我们看惯了太多粉饰，过于追求一份不假任何处理的本原风貌，因而让口味变得异常刁钻苛刻起来。只是，这样的东西，还剩下多少？

我说纪晓君是一个灵慧的姑娘，还因为，短短的城市生活，已经足以让她的声音里有了一些思辨的色彩。那些母语的歌曲我只能感受其中的风情韵致，歌中表达的内容却无从深味。但从几首国语歌曲里，关于这一点的感受还是相当深刻的。城市的现代复杂程式如何冲击一个山地姑娘的单纯心灵境地，城市的光怪陆离错综复杂又在她保守的思想领域里刻出了怎样的印痕？这张来自广袤丛林的黝黑面庞，如何应对城市的虚饰精良，这双未经风尘的眼睛，又如何辨识层层包装下的真情假意？在纪晓君的歌里，我们并没看到通常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超凡绝尘，而是真实地揭示了她在双重文化交锋冲击下的接纳，疑惑，抗拒的发展轨迹和内心反思。

“我就这样告别山下的家/ 我实在不想轻易让眼泪流下/ 我以为我并不差　不会害怕/　我就这样自己照顾自己长大/ 我不想因为现实把头低下/ 我以为我并不差　能学会虚假

怎样才能够看穿面具里的谎话/别让我的真心散的像沙/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更复杂/ 还能不能唱出歌声里的puyuma“(《流浪记》)

是啊，当有一天，纪晓君也被这个现代都市熏染得日益老练复杂，我们还能不能听到歌声里的puyuma(台湾的一个地名，应是纪生长的地方)？

好了，有些太远了。

这正是一个明媚的春天，而且来得比往年要早。当春风慢慢拂过我已经要风化的面庞，这样的一把歌声又悄悄地挖掘出我心底隐藏已深的野火种子，并慢慢地燃点起来。

当野火遇到春风，这感觉让我为之一振。是微风吹皱一池春水，还是星星之火终成燎原，我已无意深究了。

还是，听她的歌吧。

——以上黑体文字，写于2002年初春

关于纪晓君和她的传奇金曲家族

事实上，《野火春风》并不张是纪晓君的第一张专辑。

这张专辑发行于2001年9月，一年半前，也就是2000年1月，纪晓君还出过另一张非常牛X的专辑，那也是她的首张专辑，叫做《圣民歌-太阳风草原的声音》，这张专辑不仅帮纪晓君拿下了那一年台湾金曲奖的最佳新人奖，还入选了1994-2005台湾新百佳唱片，位列第四。

今年41岁的纪晓君，一家子似乎都是被歌神吻过嗓子的人。她的奶奶曾修花是目前台湾卑南族歌谣的传承代表，从小就教导纪晓君和妹妹们传唱卑南族原住民的民歌，在这一期《中国好声音》里，纪晓君演唱《偶然》时前面的那一段引子以及结束后现场清唱的那一段，都是卑南族的传统民谣，这两段后来也分别收录在纪晓君的两张正式专辑里，前者在《圣民歌》中的《摇篮曲》中可以听到，后者则是收录在《野火春风》专辑里《上帝垂怜》。

对，纪晓君还有个同样很会唱歌的妹妹，叫纪家盈，只是人们更习惯于她的另一个名字，叫家家。

妹妹家家也是得过金曲奖的，第18届台湾金曲奖的“最佳演唱组合奖”的得主叫昊恩家家，其中的家家就是纪晓君的亲妹妹，而昊恩，则是她俩的舅舅。

但她俩得过金曲奖的舅舅还不止昊恩一位，还有一位成就更大的，叫陈建年，是台湾金曲奖上唯一的一位警察歌手，没错，陈建年原本是一名在台东部落值勤的当地警察，就是这样一名地方警察，却是卑南族歌谣大师陆森宝的传人，在第11届金曲奖上一举打败了张学友王力宏陶喆庾澄庆四位天王，获得当届的金曲歌王，这一届的金曲奖上，他给外甥女纪晓君写的一曲《神话》，还帮他拿到一个最佳作曲人奖。除此之外，他还是第18届金曲奖演奏类最佳制作人以及第20届金曲奖演唱类最佳制作人奖的得主。

舅舅厉害，姨妈也不不遑多让，与纪晓君有着同样族名Samingad的姨妈李谕芹,与另外两位台湾原住民歌手陈惠琴和徐美花组成的“南王姐妹花”组合也拿下了第20届金曲奖的最佳演唱组合奖。

所以你说她这么会唱，到底是个偶然还是个必然呢？

纪晓君本人原本是在台北做餐厅服务员的，后来被贾敏恕发现将其签入魔岩唱片，《野火春风》正是出自于魔岩关张之前的最后时期。只是纪晓君大概一向是行事低调，两张专辑之后，便在台湾歌坛没有了太多动静，尽管她也有张惠妹Alin小S彭佳慧这样天后级别的姐妹，尽管她的《流浪纪》后来经杨宗纬在《我是歌手》第一季上翻唱后几乎成了所有想要证明自己唱功的男女歌手的首选曲目，她依然像是一个偶尔在惊鸿一现的隐士高手。

在《中国好声音》之前，内地歌迷几乎只有两次接触到她的机会，一次是2009年她为央视纪录片《台北故宫》演唱了主题曲《爱延续》，

另外一次就是2011年5月1号，滚石三十周年北京演唱会上她唱了开场。

我的FB里关注的第一个艺人，也正是纪晓君。只是从我关注她的那一天起，她的FB里贴出的几乎全是关于她的女儿波妞和部分关于老公孙先生的内容。这两年不知不觉中，已经看不到她的FB内容了，再搜她的名字已经搜不到了。

有人说纪晓君只会唱原住民的母语歌，这话很不尽然。

纪晓君演唱的作品中，确实大部分是用卑南族母语完成的，但大多数时候，这种原生态的民族语言就是有一种天然的可以激发人类原生感触的神奇力量，那些完全听不懂的语言经他们的口中一出，就是有一种可以勾得听者灵魂出窍的感觉。我一生中很少听歌会流泪，记快最清晰的两次在歌声中情不自禁的落泪，一次是看杨丽萍的《云南映象》听一大排的云南少女齐唱海菜腔，另一次就是听纪晓君的《摇电话铃》。前几年我在带歌手参加《歌手》比赛时，也曾在选曲时推荐过纪晓君的这首《摇电话铃》，后来也是因为其中的原住民母语实在无从学起就放弃了。

但纪晓君其实也唱了大量的纯正国语歌曲。譬如已经被很多歌手翻唱过的《流浪纪》，在演唱国语歌曲时，无论是先天的音色条件还是后天的唱功技术以及驾驭不同风格的能力，我敢说，放眼整个华语乐坛，能起过她的女歌手不会超过十个。

前几年洪涛老师曾在微博里呼吁大家帮他推荐优质的歌手上《我是歌手》，我就曾经给他推荐过纪晓君，但记得洪老师给我的回复大概是说：不少歌手真心想请，但人家未必有这个意愿要来。

这次参加《中国好声音》中，纪晓君也说了，这确实是她第一次来内地参加这种比赛性质的节目。客观地讲，这次的《偶然》，她的发挥算不上完美，四位导师都不给她转身，从主观上还是客观上也都有讲得通的地方，但纪晓君的真正实力绝非如此。

还是很高兴她终于愿意出来了。不知道她后面还有没有更多的在内地的计划，我只想说，如果她有继续参加其他节目的计划，我愿意为她鞍前马后。就是这样。